“圣殿”内幕

就在罗莎琳·卡特亲笔给吉姆·琼斯回信后没几天,一位名叫吉泽尔的法国记者为采访琼斯和他的人民圣殿教,专程从欧洲飞抵旧金山。吉泽尔的采访从一个星期天开始:
  1977年4月的一个星期日,大约3000名黑人和白人教徒吧旧金山的人民圣殿教堂挤得水泄不通。异常宽阔的讲经台上,一位黄头发的男青年刚刚为同性恋者作完辩护演说。台上出现了一位身穿锦缎的女歌手,她接过麦克风,台下顿时一片寂静……突然,从我的身后,霍地站起一个戴粉红色头巾的老妇,她高声喊叫道:“这简直是奇迹!真是上帝的奇迹!这是琼斯的奇迹!吉姆·琼斯!你们看,这是个恶性肿瘤,是上星期天在这儿作完弥撒后从我身上生下来的!” 老妇人举着一块用手帕包裹着的血淋淋的东西,从惊呆的人群中朝讲经台蹒跚走去……这时,琼斯出现在讲经台上。他穿一身深色西服,配了件浅色衬衫,满面笑容的脸上架着一副茶色眼镜。他那副神态自若的样子,活像一个黑手党分子。
  我顿时感到心里很不舒服。这里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出事先排演好了的戏。这场精心安排的闹剧从上午10点钟就在旧金山的赫利大街开始了。我来到教堂门口的时候,琼斯的私人保镖们已经警觉地站在那里监视拥挤的人群了。进去以后,我发现在大理石结构的教堂里,甚至在接待室,到处都站有琼斯的保镖。他们当中有个装卸工模样的人敏捷地检查了我的提包,然后,问了我的姓名、年龄、住址、职业……听说我是记者,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凝结了,一直用一种混浊而有几分恐惧的目光盯着我,监视我沿着铺满天鹅绒地毯的走廊进入大厅。 癌症奇迹的插曲一过,教主琼斯便开始讲话了。他首先揭露了旧金山的纳粹党,这是值得赞赏的。琼斯讲话时,一位穿牛仔裤的姑娘准备给他拍一张照片,但立刻有一个保镖走上来,用他那双毛茸茸的大手粗野地加以制止,这种情形使我颇为反感。另外还有一件事,则更使我感到厌恶,琼斯在雷鸣般的掌声中结束讲话以后,一个秃顶的矮子便开始尖声喊叫起来:“现在该轮到我们尽义务了……请大家把钱包打开!为圣殿捐款会对你们有好处!”他的话音未落,闷热的大厅里便响起了“刷刷”的点钞票声。人们争先恐后地捐献支票或现金。那热烈的场面真令人不可思议。成千上万的美元随着动人的赞美诗的节奏,从四面八方汇集起来。但这些钱将由谁来支配呢? “吉姆·琼斯是未来理想社会的建设者”,这是第二个星期天教徒们给我的回答。那天,教堂里大约有20人,外面走廊等处大约有100人,或者更多一些。他们的平均年龄在25岁左右,其中有黑人,也有白人,这些虔诚、和蔼但颇为冷漠的教徒,在大理石走廊急匆匆地走着,不一会便都隐没到隔音门后面,好像是在执行什么神秘的使命似的。
  他们拒绝了我采访琼斯的请求,说:“他实在太累了,不能接待您。但我们可以给您提供您要了解的一切情况。”看来,也只好先采访他们了。我被引进了摆着红沙发的会客室里,有人端来几杯香喷喷的咖啡。
  几个教徒像一群乖孩子赞扬老师那样,开始向我虔诚地讲述琼斯的动人事迹:三个月以前,琼斯患急性阑尾炎,被送进医院。躺在他旁边病床上的是个刚刚被送进来的墨西哥人。琼斯见他痛得连哭带嚎,便忍着剧痛对医生说:“先给他做手术吧!”像这类感人事迹还有许多……教徒们还对我说:“琼斯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每两天才吃一顿快餐。”正说到这里,门突然开了,一位金发女郎慌忙走进来,说:“他太累了,刚刚晕了过去,请取消所有约会!”
  人民圣殿的新闻发言人是一位以前驻海湾地区的电视新闻记者。他眨着一双灰暗的眼睛对我说:“我离开了那个虚伪的世界,准备同主教大人一道消灭不公正和种族主义。”另一个教徒是个臀部肌肉发达的黑人青年,名叫理查多,今年27岁。“我是洛杉矶人,父母都是酒鬼,我也常在街上打架斗殴。如果不是主教大人,我现在准会蹲监狱的。”桑德拉今年24岁,是个面容憔悴的黄发姑娘。平日嗜好喝酒。她的丈夫因在豪华住宅区行窃被捕,现正在狱中服刑。她说:“是琼斯的圣殿使我第一次懂得了爱的主义。我们要和琼斯一起建立一个没有种族、年龄和肤色障碍的美好的世界。”29岁的蒂姆长着一双有几分稚气的蓝眼睛,但他的眼里却包藏着对越南战争的恐惧:“从越南回来后,我一直给自己注射海洛因。后来一位朋友把我带到这座讲堂听主教大人布道。琼斯说,‘人人都有享受幸福的权利’,我非常感动。听完后,我跑回家,把针头、针管统统丢进垃圾堆,然后来到琼斯身边,像其他人一样为他效劳。”
  “那你们靠什么生活呢?”他们嘿嘿笑了起来:“我们什么也不需要。教会给我们提供膳食、衣服,并在城里给我们租房子住(可他们每天要工作14个小时)。……”
  大家沉默片刻。杯子里的咖啡已经喝干了。桑德拉叹了一口气说:“正如琼斯主教所说的那样,一无所有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她说这话时有些迟疑,桑德拉与在座的其他人一样,气色不太好。
  “请允许我冒昧地提个问题:每个星期天大家捐献给教会的大笔美元到哪儿去了?”“噢,那些钱嘛,被用来救济智利的穷人了,被用来为印度营养不良的婴儿增强体质了,还被用来建立私人诊所和学校等设施了。”
  但这些回答实在太空泛了。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这笔钱到哪里去了……因为他们对主教大人是绝对信任的。
  ……
  第五个星期天,蒂姆邀请我参观教会。那天的所见所闻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在挤满黑人和白人教徒、回荡着赞美诗和马丁·路德·金赞歌、以及琼斯主教亲切微笑的教堂背后,却有着一座城中之城。在这座三层的建筑物里,设有精神病诊所、司法机构和社会福利办公室。此外,还有一所幼儿园,一间水疗室以及一个每天向旧金山数千名穷人提供汉堡包的食堂。这里的一切都无懈可击。但在我即将参观完毕的时候,却有一件小事破坏了我极好的印象:我突然发现了一个很不起眼的通道,在它的尽头有一扇门打开着。我看到那里面是一间巨大而先进的录音室,其设备的完善和先进程度,完全可以和我在博尔德的电影里见到的最高级的录音室媲美。我看到录音室里有十几个人在忙碌着,于是便朝那个门走去。但里面有个人很快就把门关上了,他的眼光也是那样的混浊和恐惧。
  琼斯的妻子名叫马瑟琳,是个护士。她每个星期天都到教堂来。马瑟琳坐在琼斯的背后,穿一件领口镶着花边的上衣,颇像一个温泽王宫里和蔼亲切的保育员。琼斯向人们介绍:“这是我的妻子马瑟琳。”这个名字美极了,桑德拉告诉我,他们教会的一条船就是用她的名字命名的。“什么船?”“诺亚方舟,就是那艘绕南美洲海岸航行,给穷人运送药品和农业技术资料的船。这条船也给他们送去食品。”“食品?”“噢,是送去我们收获的粮食。”“从哪儿收获的?”没人回答了。在大理石结构的会客室里,桑德拉、蒂姆和迈克彼此相望,谁也回答不出我的问题。
  琼斯认为,“老式的、作为基本单位的家庭,是垂死社会中的过时的残留物。它使有共同境况的贫苦人民相互隔离,使他们受压迫,”将来的潮流是穷人们在一种全新的家庭里联合起来。在这个新式的、扩大的家庭里,人人都是兄弟姐妹,而且更重要的是,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强有力的关怀备至的“父”。人民圣殿就是这样一种家庭,琼斯就是家庭的“父”。然而这“父”已经越来越刚愎自用,反复无常,欺压教徒是常事,只是教徒们都不愿打破心中的神话和偶像,总把教主的压迫和折磨当成是对自己的考验。
  琼斯常常向年轻的女信徒提出性要求,并编造出一套骗人的说法,声称那有奇异的力量。他有时会向女教徒提问道:“你想过与教父有关的性问题吗?”珍妮·米尔说,“我当时才14岁,我知道,他希望有肯定的回答,于是我说:‘是’。”
  琼斯在教内严禁同性恋,有发生者要受到严厉鞭笞。但琼斯本人却完全不受限制。他经常与男伴造爱,还要一些女性在一旁观看。他解释说:“我与任何人上床的唯一原因都是为了帮助别人。”
  琼斯不贪财。他从信徒们手中聚敛的大量钱财的确大多花在了各种各样的慈善事业上。但在他个人名下仍然留下了数千万美元的存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