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之门”惨案25周年 《人物》杂志专访反邪教专家实录

作者:Mary Ellen Cagnassola 孙煜(编译) 来源:中国反邪教网

【编者按】作为最臭名昭著的邪教,“天堂之门”将教徒与其亲友和外部世界隔绝开来。根据离开该教的幸存者说,许多人待在他们位于兰乔圣达菲的大本营,寸步不离。

【中国反邪教网2022年4月22日消息,通讯员:孙煜】3月26日,美媒《人物》杂志网站(People.com)发表了对反邪教专家丹尼尔·肖(Daniel Shaw)的专访报道,在“天堂之门”惨案发生25周年之际,专访探讨了有关邪教招募、邪教发展,以及如何帮助受害者脱离邪教等话题。

  

1997年3月26日,39人身着统一的黑色T恤、黑色运动裤和耐克鞋,准备搭乘跟随“海尔-波普”彗星而来的飞船,前往人类的更高层级——不论实情如何,至少马歇尔·阿普尔怀特(Marshall Applewhite)是这么跟他们说的。马歇尔·阿普尔怀特是“天堂之门”邪教头目,为人精明且富有魅力。他与信徒们分成几个小组,将苯巴比妥混入苹果酱,并用伏特加冲饮喝下。接着,他们用黑色塑料袋紧紧套住头部,窒息而亡。

这座位于南加利福利亚的别墅,也就是“天堂之门”的大本营,变成了历史上美国本土最严重的集体自杀事件发生地。警方发现阿普尔怀特和“天堂之门”教徒们——除了最后两个死去的人——身上均盖着紫色裹尸布,每个人口袋里都有5美元的纸币和3个25美分的硬币。

弗兰克·莱福德(Frank Lyford)曾是“天堂之门”教徒,不过他在自杀悲剧发生前离开了该教。2019年,他在接受《人物》杂志访谈时说:“在‘天堂之门’的经历,令我在各方面都丧失了能力。”“每天醒来,我都需要先面对一个现实——我已拱手让出了自己所有的能力,然后,我不得不开导自己,我也可以把能力找回来的。”

作为最臭名昭著的邪教,“天堂之门”将教徒与其亲友和外部世界隔绝开来。他们通过运营早期的网页设计公司“Higher Source”维持生活。根据离开该教的幸存者说,许多人待在他们位于兰乔圣达菲的大本营,寸步不离。

“天堂之门”惨案发生25周年之际,《人物》杂志专访丹尼尔·肖。丹尼尔是一名专注于邪教脱离领域的心理分析师,也曾是悉达瑜伽(Siddha Yoga)组织的成员。他的访谈主要涉及邪教话语体系的警示信号、邪教在现代社会的发展以及如何帮助入邪的人们三个方面。

悉达瑜伽是上世纪70年代非常流行的灵修团体,创始人名叫穆克坦南达(Muktananda),后来由齐德维拉桑安达(Chidvilasananda,也被称为玛伊圣人)接管了该组织。该组织目前仍在运行,但高层被指控性虐、猥亵儿童、骚扰、强奸及其他罪名。

《人物》:请介绍一下您的背景和您帮助邪教受害者的经历。您觉得自己是名邪教幸存者吗?

肖:我曾在一个组织里待了13年,后来才意识到这个组织是个施虐型邪教,随后我才踏足心理健康领域。我现在是一名执业心理医生,与邪教幸存者和受害者家庭合作,因为他们的亲友陷入了邪教或其他种类的施虐型、控制型关系及组织。我自己的这些经历使我能与其他邪教幸存者共事。我认为我就是邪教幸存者。

之前,我是一个教派组织的全职教徒,住在教会里,专职为教会工作,被极度虐待和剥削。我花了十几年时间才想明白所发生的一切。最终,我离开了,并开始研究邪教。后来我遇到了其他反邪教专家,然后写下我的个人经历,特别是邪教内发生的残酷虐待。

《人物》:您为什么会加入悉达瑜伽?

肖:我出生在纽约一个相当传统的犹太家庭里,我们家没有人会参与任何邪教活动。当时,我们家社会关系不错,家族蒸蒸日上。上世纪七十年代,那时我还年轻,身边每个人都想邀请别人加入某一个组织。我并没有加入任何组织,直到快30岁的时候,我遇到了悉达瑜伽。那时,悉达瑜伽在搞艺术的人群中非常受欢迎,完全把我迷住了,因此我决定献身该教。10年后,我才意识到这个组织是个虐待型邪教组织,教主是个施虐狂。

《人物》:为什么人们会加入这些虐待型邪教组织?

肖:人们之所以会加入某个最终被证实为邪教的组织,是因为这个组织一开始会承诺,大家聚集在一起是为了做某件很有意义的事情。比如对悉达瑜伽来说,这件有意义的事情就是通过冥想带来平静和启迪。在刚被介绍进入该组织、开始冥想之后,我感觉非常不可思议,与我之前的经历完全不同。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参与感和平和。之前困扰我的事,比如焦虑,也有了很大改善。它让我更有动力,更加积极。对我来说,它的冥想行为效果最初让我大为震撼。这类邪教正是这样一步步让人想加入其中,成为组织的一员,而不是一个局外人。我当时觉得这是我做过的最有意义的事情。

这类组织不一定都是教派类的,也可能是政治类的、商业类的或自助类的。这类组织吸引的是那些渴望成功,希望有所建树,追求快乐人生,想为社会贡献更多力量的人们。然而,这些人的崇高理想却被组织利用了——这些组织标榜自己正是为这些崇高理想而创立的。

如果这个组织是个邪教,那么教主会是一个极度狂妄自大的人。这种自大狂可能涉猎广泛,并极具魅力。他们自称拥有超高智商,获得过各类成就,但其实大部分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我在邪教时,因为没有网络,所以我无法查看这个教派的资料,了解教派的背景。最初,那些入教的人们以为他们是参与了一项很有意义、很重要的事业,坚信他们在为这项事业作贡献,而这项事业最终会造福人类。随着这些人越陷越深,这条路却越来越漫长,越来越看不到终点,而对他们的要求也越来越多——教派不断要求他们付出、付出再付出。如果你一直没有得到自己所追求的东西,他们只会告诉你:这是你的错,因为你付出的太少。

《人物》:您是怎么意识到您被利用了,随后离开了这个组织?

肖:从我个人来说,从这类组织的绝大多数成员来说,最初的参与非常令人兴奋,让人充满活力:你身处在一群干劲十足的人群中,他们为了让组织的影响力能覆盖到更大范围,每个人都在努力奋斗。但如果你在邪教组织参与得够多,你就能意识到教主其实是个自我膨胀的疯子,所有的目标和任务永远无法完成。唯一确定的是教主会变得越来越有权,越来越有钱,对教徒的控制力越来越强——可以越来越随意地和任何人发生性关系。

许多深陷邪教的人会变得精疲力竭,心力交瘁。他们没日没夜地工作,因为每件事都有可能演变成危机,所以总是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许多邪教徒会自我谴责,将失败归结为自己不够努力,不够投入。我离开前也有过一段这样的时期。我离开是因为我看到了大量虐待、施暴和控制包括我在内教徒的行为。当时,我从另外一个教徒那里听说教派的一个高层性虐一名年轻女孩,还说是这个女孩自己的错,不许她告诉自己的母亲。听到这个事情后,我下定决心离开。

《人物》:沦为邪教受害者的警示信号有哪些?

肖:这个组织的头目极具个人魅力。最初,你无法直接接触到这个头目,联系更多的是教徒们。这些教徒们特别欢迎新人,会让新人感到自己非常重要和特别——我们称之为“爱的炸弹”。一旦加入,你就会迫不及待地想融入组织,想接触教主和其他核心成员,而整个组织都在模仿教主的行为。这种行为在社会心理学里被称为“部分强化”。如果你处在一段关系或身在一个组织当中,在你感到受关注、重视和爱慕的同时,还伴随着不间断的恐吓,那么这就是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警示信号。

《人物》:可以做些什么来帮助亲友们脱离这样的组织?

肖:如果有亲友陷入邪教,那么其他人会很痛苦,很无助,因为他们没办法接触到深陷邪教的受害者。而如果他们对受害者发火、争吵,试图证明受害者是错的,也只会把受害者推得更远,让受害者越陷越深。所以为了避免上述情况的发生,家人们应该表现出爱和同理心。这个确实很难,因为他们这么做时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恐惧和痛苦。但如果这种关系得以维持,他们就会或早或晚有机会——通常这个机会会有点迟——让受害者回家,让受害者意识到自己被家人无条件地关爱着。这是一种比较理想的情况。

《人物》:像“天堂之门”这样的组织怎么会演变成这样的悲剧?

肖:大部分这类组织的结局都不会是集体自杀,但以集体自杀为终结的组织肯定会被大幅报道,最后广为人知。“天堂之门”是一个极端案例——信徒把所有的一切,乃至生命都给了组织及其使命。许多邪教徒会把除生命以外的一切奉献给教派,被敲骨吸髓,消耗殆尽。但当教派走到(集体自杀)这一步,这就与教主近乎精神分裂的偏执有关。对许多教徒来说,教主就是“上帝”,“上帝”说的话肯定是真的。对无助的幸存者来说,想把亲友从邪教中拉出来是令人崩溃的。而执法部门也束手无策——法律保护宗教信仰自由及其他自由。

《人物》:除了反复宣讲邪教骇人听闻的故事外,还可以如何提醒他人有关邪教的危害?

肖:现在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信息的可信度。许多人陷入了像“匿名者Q”和小派别政党这类组织中,他们只接受有限渠道的信息,并认定其他渠道的信息都是假消息。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是:这些人总是轻易认定哪个渠道的信息值得相信,哪个渠道不值得相信,但这恰恰是不能随便决定的。可靠的信息是可以查询到的,是有证据支撑的。如果是一个正常的组织,那么任何人想调查它,想知道它的历史,可以查询到所有资料。

然而,我们的信息来源越来越分散,有很多渠道,而一些别有用心的机构则会给我们精准投喂各类信息。目前,我们还无法彻底地保护市民远离虚假信息。更糟糕的是,互联网被某些邪教头目利用,已经成为这个星球历史上最大的招募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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