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科学和艺术交融为主题的新民科学咖啡沙龙上，中科院院士、上海市科协主席沈文庆的一席话，感动了全场所有的听众。他说，我对音乐、绘画等艺术并无特别的兴趣，也没有很高的欣赏能力。我那些至今仍被大量引用的论文，并不是在电脑旁埋头苦干出来的。它们的灵感，有的来自喝咖啡时间，因为喝咖啡时心情放松了，又常常和别人交流、聊天。实验累了，我喜欢到（德国）黑森林走走，呼吸新鲜空气。白天，点点阳光透洒进来，还有鸟的鸣叫；晚上，是银色月光片片，说不定还有小动物在树上或地面跳动。这时真是舒服极了，不知不觉间可能冒出一个很好的想法。难得进城，我总要听听街头艺人拉的小提琴。虽然不是什么名家，但听听也很适意、很轻松。这时，我最想要的是一张音乐会票子，能进音乐厅多好啊！
我读过不少科学家的材料，象沈院士那样坦诚、那样真诚的表白，实在不多。人们耳熟能详的，是爱因斯坦热爱德国古典音乐，拉得一手好提琴；或者，李政道热心倡导科学与艺术的交融，有不少画家朋友，自己也喜欢画画；钱学森的夫人蒋英是演唱古典艺术歌曲的名家，钱老一再表示感谢艺术的熏陶，如此等等。可是，多数科技工作者并没有那么丰厚的艺术细胞，也没有那么高深的艺术修养。对于他们，提倡科学与艺术的交融有什么意义呢？
这是一个相当尖锐，又颇为现实的问题。我想，沈院士的一席话也许能给我们带来启迪；这可能还是它赢得听众热烈掌声的重要原因。那么，启迪何在？依我看，最根本的在于创新需要多样性、多元化。因提出介子理论而荣获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日本科学家汤川秀树说，他深受中国古代老庄哲学的影响，还具体提到庄子与惠施的著名对话。庄子对惠施说，你看鱼在水里游多快乐。惠施说，你又不是鱼，怎么知道鱼快乐呢？庄子反唇相讥：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鱼的快乐呢？（《庄子。秋水》）这段对话，与介子理论有什么直接关系呢？正如沈院士所说，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可是，老庄哲学启发了汤川，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同样，也难以说清走林间小道、听街头艺人对沈院士科研的具体影响，但他由此而放松身心、冒出灵感却是实实在在的。
科学史已足以证明，有多种知识、多种体验的人比只有一种知识、一种体验的人更富创造性，许多发明创造是在放松的时候突然闪现出来的。因此，不管你艺术细胞、艺术修养如何，这一点知识、阅历、体验，说不定什么时候不知不觉间会帮你的大忙哩。
爱因斯坦说过一段广受误解的话。他说，科学家“感谢地接受认识论的概念分析；但是，经验事实给他规定的外部条件，不容许他在构造他的概念世界时过分拘泥于一种认识论体系。”我们曾以为，怎么能不坚持一种认识论体系呢？其实，在科技创新过程中，需要多种多样的概念工具。什么概念能合理解释实验事实，什么概念有利于创新，就用什么概念，怎能拘泥于一种概念体系呢？我觉得，爱因斯坦以其切身体会和深刻思想，道出了创新的一个重要特征。
作者：沈铭贤